腰上缠着厚绷带的瑞德疲惫不堪地坐在汽车后座上。资料图片

和平时期，瑞德的身份是叙利亚男足国家青年队成员。7个月前，他的身份变为寄居黎巴嫩的难民。现在，他的身份是肾源。

叙利亚难民正面对第三个冬天。瑞德的故事变得普遍，肾却廉价。他依靠卖出的肾度过这个冬天却不知道下个冬天会怎样。到时候，他们还会保持被忽视的状态吗？

这个自称是瑞德的年轻男子，看起来情况很糟糕。他痛苦地爬到汽车的后座，小心地不碰到任何角落。他疲惫不堪，厚厚的绷带缠绕在他的腰上，那上面已被血浸透。尽管如此，这位19岁的叙利亚人还是坚持要叙述他的故事。

7个月之前，他同父母以及6个姐妹从阿勒颇逃了出来，来到贝鲁特，但是这个家庭很快就陷入困境，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他们无法生存，瑞德从他的一个亲戚家听说卖掉一个肾可以解决些问题。于是他找到了地下黑市。

他的联系人是阿布·胡赛因。胡赛因说他受雇于贩卖人体器官的黑帮，主营肾买卖。这个群体的业务正在日益兴旺。由于内战，已经有100万左右的叙利亚难民来到黎巴嫩，很多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无法生存。为生活所迫，他们不得不选择贩卖器官。这是一项危险也是违法的买卖，所以黑帮必须在地下诊疗所进行手术。

阿布·胡赛因的老板在贝鲁特的穷人区被称为“大人物”。15个月前，“大人物”给胡赛因一项新的任务：找到器官提供者。随着叙利亚难民的大量涌入，“大人物”预测到，贩卖器官的市场肯定会扩大。

“卖器官的人比买的人多”

黎巴嫩有非法器官交易的传统。这个国家有为数众多的富人，也有大量在贫困线以下的穷人。器官贩卖者根本不需要担心政府管制。这些都为器官走私创造了理想的环境，世界卫生组织负责器官移植的官员吕克诺埃尔说。

每年，成千上万的阿拉伯富人来到贝鲁特，在当地最好的医院进行手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病人回去的时候换了一个新的鼻子，或是换了一个肾。

之前，都是赤贫的巴勒斯坦人出卖自己的器官。叙利亚内战之后，难民加入贩卖器官的队伍，随着这个群体的扩大，竞争加剧导致器官价格日益下跌。

“其实现在卖肾的人比想要买肾的人还多。”阿布·胡赛因说。“大人物”手下的其余4人在过去的12个月内，已经促成了150个肾器官交易。胡赛因还透露，其他的黑帮生意也是同样好。

专家统计每年世界上有5000-10000个肾被非法交易。“我们的货很多都流向了国外，比如海湾地区。”阿布·胡赛因说，但是“大人物”手上也有很多美国和欧洲的客户。

足够支撑到明年开春

对于瑞德来说，卖掉左肾对他的影响不大，之前他是叙利亚国家青年足球队的一员，身体很好又不吸烟。手术过程中，医生为了让他平静下来，向他撒谎说，如果运气好的话，被割走的肾会再长回来的，而且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而实际上，器官捐献者在手术之后好几年都需要进行身体检查，对于瑞德来说，这笔检查费用无异于天价。

他左肾的价格是7000美元（约合人民币42647元）。“当我开车载瑞德和他的母亲去诊所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同事和他父亲在买东西。”阿布·胡赛因说。而对于瑞德来说，为了度过这个冬天，他跟他的父亲也必须购置冬天的衣物、冰箱和炉子。在这个大家庭中，瑞德表示这笔钱应该可以支持一家人度过冬天，然后呢？“我不知道。”瑞德说。

阿布·胡赛因说器官交易可以让大家都获益。叙利亚难民得到钱，为肾愿意付15000美元（约合人民币91408元）的病人得到健康，而胡赛因也能从中获利。从每笔交易中，他能得到600-700美元（约合人民币3565-4265元）。这相当于黎巴嫩一名老师一个月的工资。

“我不关心你的死活”

阿布·胡赛因说在最近几个月，他已经找到15-16个出卖肾脏的人。他们都是14-30岁的叙利亚难民。手术的地点位于一个居民楼的秘密诊所。这个诊所有着先进的医疗设备，现在他们也不满足于肾脏移植。“我现在正寻找可以出卖眼珠的人。”

实际上并非所有人都从这桩买卖中获益，手术之后的一个星期，瑞德坐在汽车的后座，他脸色苍白。“我需要吃药。你说过你会给我药吃的。”他对胡赛因说。说这话之前，胡赛因正夸夸其谈他的组织对叙利亚难民多么好。

但是当瑞德向他要止痛药之时，阿布·胡赛因朝他吼道：“闭嘴，我根本不关心你的死活，反正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唯一有意义的人道主义行动，就是结束战争”

现在，有500万左右的叙利亚人在自己的国家成了难民，他们中的许多人生活在空置的建筑里、校舍里、清真寺里、公园里和亲戚们拥挤不堪的家里，过着勉强糊口的日子。还有一些人困在了因军事封锁而隔绝的街区里，救援组织对这些地方鞭长莫及。救援人员说，随着冬季临近，在本已极度缺食少药的难民中，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可能抵挡不住饥饿和严寒的折磨。

漫长的内战已经迫使200万叙利亚人逃出本国，然而，国内还有超过上述数字两倍多的人口，面临着物资匮乏加剧的情况，死亡人数不断增加。救援人员和分析人士说，日渐加深的人道主义危机眼看就要让叙利亚的发展倒退几十年，让任何人们构想中能够开展的救援努力都功亏一篑。

据估计，单是修复受损房屋和基础设施的投入，就已经超过了300亿美元（约合1824亿元人民币），而破坏每天都还在增加。叙利亚有一半多医院被毁或关闭，根据救助儿童会的数据，有五分之一叙利亚家庭每月都有一周吃不上东西。叙利亚的经济规模已经萎缩了一半。

“如果我们继续把此次危机当成短期灾难对待，而不采取着眼长远的应对措施，该区域将面临甚至更为严重的后果。”国际美慈组织首席执行官金志高近来写道。他呼吁美国增加资金的投入，再次把关注点放在长期发展项目上，比如修复水利基础设施。

有些人更进一步，他们说，目前唯一有意义的人道主义行动，就是结束战争。

奥马尔·阿卜杜勒-阿齐兹·哈拉杰是一名独立的叙利亚顾问，对该地区的援助、发展和冲突解决工作提供咨询建议。最近，他告诉贝鲁特的黎巴嫩经济协会必须转移重点，“从挽救几条生命，转移到通过阻止暴力，挽救更多的生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