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王府井大街有一座百货大楼,不用多介绍,谁都知道。但是,在它地下二层有一个“火车站”,就不大有人知晓了。这个车站,有铁轨,有站台,有一节列车,虽然都是仿制物件,却按照真实尺寸复原,非常逼真。旅游者们喜欢钻进车厢照相,或者就站在车头前摆泡司。作为一个新开发的旅游景点,车站的附近很热闹,既有儿童游乐项目,又有现场制作的糕点,还有纪念品商铺等。画家田迎人初次来到这里,就被这里布置得像城堡、迷宫一般的景致吸引了。她说,“真像是来到了一个动画片中才能见到的城镇,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田画家的黑白油画《百货大楼里的“火车站”》,看上去倒是一片宁静,安详。本来黑白两色就是相对内敛、沉稳的颜色,它们无意眩人眼目,也无心招摇过市。车站月台竖立的站牌上,写着令人费解的一个站名——“和平果局”。查阅不少相关资料才知:“‘和平果局’是指清代老北京点心铺”。下一站的名字“未来”,就非常好理解了。两个站名组合起来的寓意明显,我们人人都在时光的隧道里穿梭,从青涩到鲜嫩,再从成熟到衰老,行旅上上下下,列车停停走走……有人向往日挥手告别,有人向未来张开双臂……过去是用来回味的,明天则用来期许……
这是一幅作为构思范例,可以编进美术教科书的画图。黑白画面是那样的简洁,人生况味是那样浓烈。构图,有力地凸显了主题,又渲染强化了意境,一节车厢的侧部和一块孤立的站牌,撑满了整个空间,惟有右上角不够敞亮的一隅,十分节俭地分配给青灰色的天宇和两三片亮晶晶的白云。没有一件多余之物碍眼,也没有一丝繁缛使人倦怠,甚至没有乘客和接站人的一点踪迹。正是没有多余的人物在场,观赏者的思绪才便于徜徉。我们的视线中只有绿皮车厢的半个身子和站牌那单薄的影子就够了,因为图像本身就是一种语言,所以无须赘言。宋代诗人陈人杰说:“造物须悭”。只有愚蠢的画匠才会事无巨细地交代,唯恐别人看不明白。明白了这个道理再拿起画笔不迟,否则献拙。
一幅画作总体构思明确,还需要细部用心处理。
最欣赏画面下半部的两个细节:
第一,车轮。
车厢底部一排车轮的轮廓感觉,笔触含混而更显功力。倘若把一个个车轱辘都画清楚,反倒显得过于精明——把个小帐算得太细。记住:大艺术家从来不算小账。
第二,脚梯。
车厢门口,供乘客上下踩踏方便的小梯子,虽然只有几层,却格外地体恤、传情……要把它画仔细,画清晰,否则,乘客看不真会崴脚。
火车站,人生的驿站,多么熟悉,多么缠绵,离情别绪的爆发点,久别重逢的集聚地,承载与卸下的抉择处,眼泪和欢笑的悲喜剧……它永远是天下有情人的不舍和嘱托,是一辈辈文学艺术们最热衷投入的题材,而惟有田画家的画作《百货大楼里的“火车站”》最是让人深情留恋,那是因为王府井大街是首都的地标,王府井百货大楼是北京的符号,而置身在“北京果局”这座车站的月台上,怎么也抑制不住兴奋与欢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