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 真谛 真诚
——评余 师夷寓言系列
李彤河
大约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时惟二月，空气中氤氲着些许暖意，大地回春， 万物甦醒。吾应著名书画家陈天然之邀赴郑，经其介绍认识了余先生。那时，他刚从国外归来，是一位热心于中俄文化交流的友好使者。矮小的个子，清癯的脸庞，腋下夹几本精装的俄版画册，眼睛里闪烁着睿智、深邃和真诚。我发现，他甚健谈且语出惊人：从《共产党宣言》到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巴黎公社的诞生；从拉斐尔到列宾；从凯撒大帝到拿破仑；从“十年文革”到改革开放。我确信：这是一-位学 贯中西、才慧过人的理论家而非东西撺輟、鞍马劳顿的艺术活动家。后来，我们便十分投缘相见恨晚，也便从他清贫、简陋却书海浩瀚的斗室中读到了他发表的大量文章和社科专著。
一晃数载。前不久，音讯查然的余师夷先生突似从天而“降”，拈着一束带露的寓言奇葩从文学豫军的劲旅——南阳的笔阵中杀将出来，一路上博得圈内圈外人们的不断喝彩和啧叹。洋洋千万字，洒洒百余篇，若不是一气读完或被作者神奇文思所编织的自伊索、安徒生和严文井以来的寓言王国的神话和梦想所强烈地震撼和激荡，是极疑某评论家称誉的“一股从地层深处喷迸而出的思想岩浆；一道射向暴风雨前夕沉闷天空的奇光闪电；一束美丽炙人的引起灵魂骚动的带刺玫瑰”是极其真实、客观且并不为过的。
寓言，即用假托的故事或自然物的拟人手法来说明深刻道理的一种文学样式，千百年来，一直深受广大劳动人民的欢迎。如我国古代的《晏子出使》、《齐桓公招贤》、《愚公移山》等，古希腊伊索的《农夫和蛇》、《狐狸和葡萄》、《国王与大臣》 、《龟兔赛跑》 等等。这些脍灸人口的佳作至今仍有很强的教育意义。它幽默辛辣，寓意深刻，发人深省，耐人寻味。犹如漫山绽放之鲜花和滋润大地甘淳之清泉，真切入微地表现了民族的情 感、性格、精神、智慧及文化心态。它是正义、善良、美好的歌者和代言人，又是刺向邪恶、黑暗、丑陋的达摩克里斯剑。捧读余师夷先生的寓言，一腔饱满的政 治热情和体恤民生的优患意识力透纸背，这使我油然想起了中国革命的先驱之一李大钊先生的名言：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 章。
《审猫》中的老鼠们好不容易捉到一只有病的老猫，便决定对其实行跪审，以灭猫之威风，长己之志气。于是在“受害最深”的豁嘴老鼠和灰耳老鼠之间展开了内讧，虽虚张声势，但却终因猫的宁死不屈而狼狈收场。 “一个个都托故溜走了”。正义化身的猫依着上苍赋子的自然属性和神威，战胜了貌似强大却内心恐惧的鼠啰`。《老 狼的说教》讲述的是：一只丧失捕获能力的老狼为了苟延残喘，便靠新奇而独特的说教骗吃小羊。“ 你知道什么叫一般和特殊吧?我就是一只特殊的狼”。学哲学的小羊与老谋深算却“慈祥”的政治家展开了一番交量后，终于被老狼所制造的暂时的精神迷雾毒化了。在老狼“具体情况具休分析嘛，我虽然也吃羊，但从来不去捕捉羊”的真实谎言的说教后竟感动得流出了眼泪....最后，作者通过老狼之口将其狞狰嘴脸暴露无遗：“孩子啊， 这些都是上帝安排好的，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凡是狼都是要吃羊的，即使特殊的狼也不离外”。可谓振聋发聩，警人猛醒。再如《武松的错误》：英雄在景阳岗打死老虎后被人们兴冲冲地拥抬到阳谷县报功，县官不但不认为武松有功，反认有罪：“至少犯了两个错误: (一)因打虎的动作盲目，曾打断树枝一根， 违犯了森林法的有关规定; (二)防卫过当，因打虎用力过猛，把虎皮上的一片毛抓脱，破坏了珍兽皮毛的完整性.……唉！要不是你有这两个问题，就是一个完美的 英雄了”。这则虽近荒诞但不足五百字的精文昭然若揭，其真实性在现实当中是不难对号的，勿需一一枚举。但人为的“人治”和“妒嫉”如不休矣，势必祸国殃民。
自然是人类之母。善待环境，善待异类，善待同类正成为社会发展和扩大人类未来生存空间的主题。在《恐龙的悲剧》中，作者以科学依据和哲学的思辨讲述了恐龙在地质年代的中生代至中生代末期白垩纪(大约一亿三千七百万年前)繁盛、失衡、灭绝的故事。即恐龙消灭了其他动物以后，恣意繁衍，出现了“龙满为患”的局面，把地球上所有的植物都吃光了，整个山川、原野一片光秃秃的，极目远望，一片荒凉，饥饿的悲鸣声溢四野.....这便是“一龙独存，万类俱灭”自酿的悲剧。由此，作者关 乎人类生态环境的赤诚和热忱可见一斑。然而，社会发展中的与自然环境相辅相成，却又显得尤为重要的人文环境，又是笔者的触角毫不留情地直指的一隅。《折枯枝 的报告》便是极具现实意义的一则：有个老人看到街旁的法国梧桐上有一干枯的树枝，想把它折下来拿回家当引火柴用，待征求一下树主人的意见时，旁边商店的经理告诉他，这树不是他的，让他到街道办事处去问。又不是，又到园林局去问，被建议到环保局去问，不幸得很，“环保 局局长恰是一位从法国留 学回来的博士(他的博士论文就是《试论法国梧桐在城市环境保护中的作用》) .……可怜得很，这个举手之劳就可把问题解决的老人由此陷入了复杂的“人文”环境的旋涡.....
寓言是文学王国的特区，极难突破。作者虽自谦“搜索枯肠，鸟集鳞萃，孜孜矻矻，鸭步鹅行”且作品自嘲为：在日趋萎缩和高尚清冷的中国纯文学园地内一个偏僻角落石缝中的一株寂寞的小草。窃以为非然也。余师夷刻画的百余幅众生相中，以大手笔制胜的较之世界名篇佳作毫不逊色的便有几则：《掏耳总统》、《卖宝》 、《老虎为王》、《反对不吃青草的山羊》等等。这些作品紧贴时代，根植生活，针贬时弊，剖析人生。可说是作者作品中的一大特点，而《掏耳总统》则是现代寓言文学中的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
“一个从乡下来到城里的年轻人，不知奔波了多少天也未谋到职业，身上带的盘缠早已花完了，口袋里只剩下-一个在家给他奶奶掏耳屎用的掏耳勺…….”故事由此展开，小人物的命运也由此陡变，当他为找饭吃而在马路边为过往行人掏耳屎时，有人建议他到医院耳科病房去帮助医生清理耳垢，“经过千锤百炼、 精益求精的努力，他终于成了全国闻名的掏耳屎医术专家了,他的事迹不久也传到了总统那里”。
一国之君的听力似乎出了问题，因为耳矢堵塞的缘故，极少听到或听清群众的呼声和意见。比如工人说要增加工资，他听成了“增加工时”，人民说要扩大民主，他听成了“大抓红薯”;人民说要“反腐”，他听成了“饭糊”之类....于是聋子总统的麾下，各路王公大臣均闭目塞听，致使生灵涂炭，民怨鼎沸，贪官污吏遍地，歪风邪气满城，这位年轻人的利民之器——虽小可撼山岳， 定乾坤的掏耳勺伸进了总统的耳洞......司马迁曾说过:“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意即视庶民如同病人关怀倍爱，国家才会兴旺。《掏耳总统》无疑为我们树立了一面可资借鉴的历史巨镜。给人以警示，给人以启迪，给人以力量。
余师夷先生把自己的寓言比喻为：在日趋萎缩和高尚冷清中的中国纯文学园地内一个偏僻角落里石缝中的一株寂寞的小草，是一只不甘于在神圣的文学雪国里日益痛苦地被商业化浪潮浸蚀之中飞鸣而出的九皋之鹤。对此，鄙人不敢荀同。文学是人学，作为文学种类的寓言概不例外，它的虚构特性虽然很难压倒现时正风销热炒的纪实文学，它的被冷落也不自今日始，但作者对人生的独特体验和对叙述物象的深刻感悟却是十分真诚的。他至少抒写了历史和现实，用深刻的笔力和浓重的文学特性或独特文体激浊扬清，弘扬和诠释了真理、真谛和真诚。
在此愿与余师夷老师共勉。并祝他的寓言之树常青！
来源：2000年10月18日《郑州晚报》副刊，(作者：李彤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