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广渠门铁路桥下主路旁新装了一长溜儿雨水箅子。
一年前的7月21日,一场市民翘首以盼的“降温雨”,最终变成16小时暴雨倾城。一座缺水的大城,被水重创,79个鲜活的生命,一夜定格。时隔一年,又逢汛期,晨报记者重返当时报道过的地点,重返去年被无数焦虑目光关切的地方。温故,提醒城市铭记教训;知新,我们看到了变化,知道城市在持续努力,不让创伤重来。
广渠门桥,本是北京东南二环上普普通通一座立交桥,在水淹桥区中也不算最“知名”,却在去年“7·21”特大暴雨中一雨成殇。当晚,暴雨致广渠门桥下积水4米,年仅34岁的丁志健驾驶一辆途胜SUV行经桥下,车子被整体淹没,丁志健被困车中,不幸罹难。
这一幕,成为立交桥积涝对京城百姓、对北京排水的最深刺痛,以至于此后的时间里,无论中雨大雨暴雨,广渠门桥下有无积水、是否严阵以待,都是媒体反复描摹的画面。
时隔一年,广渠门桥区再逢急雨,又是怎样的情景?
现场回访
一年之后
大雨后只有湿漉漉的干净
时光轮转,京城进入又一个7月,人们的神经在每个雨夜里紧绷。
7月1日,刚进7月头一天,大雨迫不及待地前来报到,全市平均降雨量37毫米,城区平均53毫米。当晚,“龙吸水”大型抢险单元和“迪沃”中型抢险单元在桥区辅路静静待命,一直未获得“上场”的机会。7月8日,京城迎来7月第二场明显降雨,南部雨势较大,但记者走遍整个广渠门桥区,仅在立交桥桥洞下的人行通道发现少许浅积水,只影响行人步行而已。7月15日,京城迎来入汛后最大最长的一场雨,超过24小时的降雨接近暴雨量级。当日下午,广渠门桥下主路,汽车驶过时,只随着车轮带起一点水,打着伞的行人从旁走过,都不必怎么避让。桥下车辆虽然不少,但并未出现拥堵,整条路面甚至可以用雨后的干净来形容。
“今年以来,特别是入汛以来,广渠门桥下完全没有出现过积水。”市排水集团的说法证实了记者的观察。
机器与人 全方位覆盖桥区
虽然今年雨情尚无法与“7·21”看齐,但大雨中广渠门桥下没积水、没因涝造成大堵车,跟过去比已算难得。
市排水集团管网部副部长梁毅,给记者细数广渠门桥下的防汛设备。一旦排水集团启动一级响应,“龙吸水”将提前驻守桥区,每小时可抽升3000立方米水;“迪沃”水泵体型中等、体积小,双手拎着就能送到积水跟前,每小时可抽升900立方米水;巡逻车像小巧灵活的侦察员,随时传递讯息。铁路桥下主路旁也新安装了一长溜儿雨水箅子,箅子约有半米长,密密麻麻一字排开,总数超过100个。“夕照寺泵站(位于广渠门桥侧)专门安排了雨水口值守人员,路南和路北各有人值守。”梁毅说,暴雨时,值守人员要保证雨水口畅通,关键时刻还要把箅子彻底掀开,让雨水更快速无阻地排走。
与此同时,在桥西往南的不远处,紧挨夕照寺泵站,一座大型蓄水池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中。
桥雨博弈
艰难推进的“十年一遇”
北京有很多座桥下呈现“大U形”的下凹式立交桥,遍布京城环路,广渠门桥只是其中一个缩影。莲花桥、五路居桥、安华桥、成寿寺桥……一座座立交桥在水淹中无奈“出名”,逢暴雨积水严重的超过20座。立交桥积水,成为了北京这座现代大都市积涝的代表画面。
24座立交桥雨水泵站升级改造的进度时间表,在今年汛前摆在了工地现场,五路居泵站要从可抗三年一遇暴雨升级到十年一遇,新建2090立方米调蓄池;莲花桥泵站要从可抗五年一遇暴雨升级到十年一遇……
但改造有阻力,原因十分直白:几乎所有的立交桥都处在繁华闹市建成区,寸土寸金,找出一片地来建设蓄水池难上加难。
目前,市排水集团明确今年汛期无法投入使用的,就有夕照寺、六里桥和双桥三处的泵站升级改造工程,原因不尽相同。其中,夕照寺即负责广渠门桥区的雨水泵站,去年“7·21”时的标准仅可抗两年一遇暴雨。
根据市排水集团计划,今年主汛期前21座立交桥泵站可基本实现升级,12座立交桥泵站升级后可抗十年一遇暴雨。但回眸“7·21”,房山区局部雨强460毫米,接近五百年一遇,石景山模式口的328毫米为百年一遇。于是有人质疑,提升到十年一遇有用吗?
然而,十年一遇已是城市最高级别,无限提升并不现实,也不科学。或许,这个困境要追溯到北京大量兴建下凹式立交桥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当时的建设者们,并未预料到未来数十年这座城市会急速“硬化”。
立交桥与暴雨的“博弈”仍在继续。
亲历者说
崔金波
“要是能把他救上来,我过得肯定好”
崔金波,今年28岁,天津蓟县人,去年6月来到北京,在东城绿化二队工作。“7·21”之夜排查绿化抢险时途经广渠门桥,试图游入桥下积水中捞车救人。当时深达近4米的积水里,困着此后被证实为核心城区内唯一遇难者的丁志健。
时隔一年,记者辗转拨通崔金波的电话时,他已离开了北京,离开了绿化队,回到天津蓟县桑梓村的老家中。
那个凄风冷雨的夜晚,在过去的一年里,始终缠绕在崔金波的脑海里。“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从没遇见过这么大的水,这辈子都忘不了”。
谈起当时的救人义举,崔金波低低地说:“伤心。没救活人。”
回到蓟县老家后,崔金波在村子里开车,挣点小钱养活一家老小,小日子还算和和美美。但和他说话,小伙子淳朴的声音里总带着点压抑的低沉。
“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一般。”
“为什么?”
“我就是老想着这件事。要是能把他救上来,现在我过得肯定好。”
崔金波说,这一年,他保持了一个习惯,就是每隔几天就上网搜一下“丁志健”这个名字,“网上去看看他”,看看网友们对他的哀悼。
在短暂京城谋生的几个月里,这个天津农村的小伙子,得到的是一份沉甸甸难以排遣的心结。尽管如此,他仍对毗邻老家的首都充满了恋慕,“有机会还想去北京工作,北京,真挺好的”。